很多事，我其实并不知道。比如亮是不是真的温柔，比如仁是不是真的脾气暴躁，智久是不是总是对人亲切而温顺。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我常常想，也许自己写的东西，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它。
我是错的，我控制不了任何东西，是它控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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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姹紫与嫣红融在一起的时候，是污浊的?灰。

他梦见自己在沙漠里的泳池游泳。
望出去是一片片深黄艳红的沙丘，阳光太过强烈地笼罩出一团蒸腾的幻影。泳池里的水分一点点蒸发出去，然后露出灼烧的皮肤，挤破了一个泛白的水疱，腥黄的脓汁冒出来，流过皮肤留下一道污浊的痕迹。
被手机铃声闹醒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觉有一颗巨大的泪珠从左眼流出来流进右眼里。
梦里，他觉得有些疼。

手机那头焦灼的声音舔上耳朵。
“你给我回来！看看现在几点了！”

他蜷缩了一下身体，感觉有人自他身后搂住他的腰。
如果电话那头的是TAKKI，那么抱着他的人是谁？

“马上回来。”
他时常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有门禁的孩子，时不时做错事的孩子。预感会被骂的时候马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却一二再再二三地应付着自己绵延不绝的叛逆期。对于遭受虐待他早已感觉麻木，他害怕的只是TAKKI抛弃他。
那时就没人需要他了。
那头熄了火，语气迅速软了下来。
“我等你。”

摁掉电话，山下智久终于想起来，他被拒绝了，第一次被男人拒绝了。
正在他身后搂着他的，叫做锦户亮的男人拒绝了他。

他不要他。

这个男人用漆?的眼神扫过他的身体。他把他抱进浴缸里。
他和他说话，说他不珍惜自己，他看他的眼神没有欲望，只是疼惜。
他才发现他不是TAKKI。
他用水清洗他的身体，他只肯把手指伸进他因媚药的作用张大了口子无法收拢起来的后庭来安慰他。
这激怒了他。

山下翻过身看见男人肩膀上的齿痕以及紫红色的斑点。
他一直剧烈地亲吻他不让他说话，他不想开口求他要他，可是他已经觉得自己快被欲望吞没融化也许最后只剩下头发，无数的虫子蠕动着钻进他的身体里咬他鲜红粉嫩的肉壁，可他都不怜悯他。
他撕开男人衬衫的衣领愤恨地咬上去。

他不要他，所以他恨他。

可是这个时候他看着他的睡颜。?色的碎发遮在脸上，睫毛长长地垂下来，呼吸沉稳而安静，领口露着瘦而清晰的锁骨，散发淡定的香气。嗅不到任何伤害的味道。
他也有性感的嘴唇，他和他的TAKKI一样漂亮。
山下想起来他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抱他，怕触到他身上那么多的伤口，他不开口问他疼不疼，他只是把掌心盖在他的伤口上希望他可以舒服一点。即便他咬他，他也没有抱怨他什么。
他有太多不该有的温柔。
他坐起身，看到床边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示意他穿。

凌晨3点，山下智久在离开锦户亮的房间之前，站在床边上，俯下身亲吻了他的嘴唇。他很高兴他没有醒过来，夺走他最后一点尊严。
然后他转过身，没有看到锦户亮的浅笑。

锦户亮看见山下的时候，无可避免地想起了仁。
他第一次见到仁的时候，这个男人差不多全裸着身体用劲全力朝他爬过来。他卷发潮湿地贴在脖子白皙的肌肤上，胸口扎着地上的碎玻璃已经没有多余的血液流下来，手背有块被烟烫伤的扎眼的痕迹，修长的小腿上布满了践踏后的鞋印，灰色的蛛网一般遮着原本上等玉石才有的肤色。他眼神涣散也许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嘴角有一道浅色的血痕，他自己用牙齿咬裂了唇满口腥味，这让他保持着最后那点意志。
他知道身后的那群男人并非就那么想要他，只是想看他意志崩溃地求他们上他。
人类就是那么喜欢籍此来显示自己的价值，却察觉不到这是何等的卑微。
他才没那么软弱。

仁拉住他的裤角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他是想求自己带他走，可他就是不开口。
他没有翅膀可以飞，甚至腿脚软得站不起来，他爬过的地面留下一道淫荡的痕迹。
当时他反胃了。
他想起小时候杀死的昆虫。

那时候开始，他讨厌起那些制造愉快幻觉的药品。
他太了解那些药品，他曾经在堆满药品的仓库里玩耍，看那些对世界绝望了的人类试用各种新出品的药物，毒药，春药，有大把大把副作用的治疗用药物。他们有不同的漂亮包装甜蜜味道和千奇百怪的疗效，唯一相同的是结果。
那些药品，是愉快地奔向死亡的催化剂。

他看到山下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深深地被EP902B控制了。
他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他的脖子，他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桂花香。
那是刚走出实验室的新品种。
药物让他变得更像精致的娃娃。脸颊有两片无法忽视嫣红，眼眶里盈满液体却迟迟无法下坠，额角藏着细密的汗珠也染上桂花香，唇角有口水沿着下巴的曲线流下去，不受控制地朝他笑。
整个身体重重地缠在他身上，充血的下体抵在他腹上，滚烫。
他全然接受那些失去意志力的剧烈的吻害怕对方咬着自己舌头，往浴缸里放热水替他清洗粘在内壁上的媚药，把掌心捂在他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上希望藉此减少哪怕一点点的疼痛。
只是他不能要他。
他看不到原本百分之一的天真和忧郁。那些药物是一支巨大的无形的针筒，将他身上所有的真实气场抽离，除了原始的蠕动与欲望，什么也没剩下。

他咬他的时候发出愤怒的嘶吼。亮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作为发泄地狠狠地毁坏了，有暖而腥的液体缓慢地离开他的身体，被水撕成缕缕洋红色幽幽然化开了去终于消失无影。在牙齿拔离他皮肤的时候才终于有疼痛漫上来，一点点趋走他清醒的头脑。
他不敢去捂自己的伤口。少年将脑袋倚在他的颈窝，湿发粘在他的伤口上，他灼热的体温一点点消退下去，恢复了温和。
随即发觉自己的下体有什么火热起来涨大开来，充血而坚硬。
他抚摩着山下的后脑勺尴尬地嘲笑自己。

他知道他一定敌不过，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凌晨4点，泷泽秀明在自己家的厨房煮着两只鸡蛋。他想他的智久回来也许会饿。
他的智久常常很晚都不回家，这让他深觉恐慌。他担心有一天他真的讨厌了他，宁愿重新回去蜷缩在街边的垃圾箱后瑟瑟发抖也不肯回家。
他怕有旁的什么人捡走了他温柔地待他教他忘记他。
不会再有人那样地被他所需要。
他穿兰色格子的睡衣，上头有两只小熊图案。他洗过晒干智久的粉红色格子睡衣放在他们共同的床上，那上头也有两只小熊图案。之前智久喜欢了多拉A梦，后来他说两只小熊很可爱，也许他明天想要米老鼠，那他们就一起换睡衣的花样。
他总是亲自来洗他俩的衣服，因为别人总是会忘记他们一直使用的洗衣剂的牌子，也总是舍不得往水里加他喜欢的香水。
一边煮一边往小碟子里加辣酱，他想也许智久会想要重一点的味道。他好象很久没吃白煮蛋，他总是喜欢流黄的煎蛋，煎得久了还会半发脾气地吼他。

他喜欢看他生气，比他的笑容看起来更真实。

然后他听到锅子里发出爆裂的声音。打开来看时，有一只鸡蛋裂开了一道缝，流出小部分的蛋黄凝着蛋白凹凸不平地包裹着蛋壳。表面坑坑洼洼有无数的空洞，暴露着蛋白质的腥味。
像只毒瘤。

山下智久站在门口。他恍惚记起锦户亮家的浴室墙壁上巨大的装饰画。他在彻底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的影象。
那是一朵?灰的色彩不均?的罂粟花。
不，是深紫色天空下艳红的罂粟花。只是紫色的颜料一层层往下流淌，污了艳红的花瓣。
看起来狰狞而有毒却仿佛有妖冶的香气。

突然，他恐慌地发现自己忘记做一件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