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RE
英文单词〈——这句挺废话的
当作为动词的时候，意为治愈（疾病等）
作为名词的时候，除了治愈以外，还有药物，疗法的意思
但在某个俚语里，是含有KILL的意思的

这就是我要表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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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比夜更暗沉的颜色，是晨的苍白。

窗口细碎的光发出声带撕裂后沙沙的空洞的声响。
他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缓慢地移动过去，裙摆扬起露出纤细的脚踝是那样不盈一握的脆弱，然后，消失，悄无声息地。
他发现自己的手臂执着地颤抖起来，扯得床单起了波纹般的褶子。
深呼吸。仁对自己说，只是又梦见她了而已。

他的母亲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不仅年轻美丽，而且天真。她以那个形象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一直一直不曾改变。
他常常看到她坐在房子后头的小河边，把形状姣好的小腿泡在水里，裙摆撩起捏在手里，露出大片美玉似的肌肤。有时候他会听到她轻轻地哼一些歌谣，连不成句子的意义不明的英文歌词，十分动听。她一边搅拌着清?的河水一边扭过脸来看着他笑，如十八岁的少女般。
不，确实是十八岁的少女。他的母亲过早诞下他，直到他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母亲才成年。

他站在河边，使劲地扯自己身上的裙子。
是的，裙子。粉红色的蓬蓬裙，有大把大把华丽蕾丝的蓬蓬裙，只有长得像公主一样的可爱的小女孩才配得上的蓬蓬裙。
他醒来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蜷曲的头发，上头扎着粉色的丝带。
他恼火地站在母亲面前用力地撕开那些花边和裙摆上漂亮的褶子，拉下头顶的丝带踩在脚底下。他是个性子暴烈的小孩，不愿意遭到任何的扭曲。他把裙子脱下高举过头使劲朝他母亲丢过去，只穿着一条底裤站在那里。
“我是男的！”他高声说，“你看清楚！”
他执意要把裤子也脱下。
粉色的裙子在空中华丽地翻了个身落在地上。他看到母亲惊恐的脸。她朝他扑过来，两手湿润地抓住他小小的胳膊，颤抖。
“仁！”她跪在地上抱住他。“不是的！不是的！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我的仁是小女孩，是小女孩！”
她努力地拽住他的小裤衩，就像拽住那层遮着现实的幕布。
她弄疼着他。

她的眼水波荡漾充满年少风情万种的娇媚。她的天真，是一种病。
她的心志已被所爱的男人夺走。
仁小时候曾经觉得，当时她若是死去可能也好过一辈子灵魂缺失的痛苦。现在他倒是觉得安慰——在她被送入精神病院之后无依无靠的自己，每每想起她依旧在那个地方活着，总仿佛获得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比如此刻。

他想等自己好一些以后就回去看她。如果穿上裙子去，她会不会高兴一点。

住院真是幸福的事。有漂亮的护士姐姐照顾着，吃好睡好还天天有人来看他带来不同程度的美食——尽管被禁止食用很多的东西，他还是照吃不误的。
偷偷摸摸地。
在他靠唱歌以及扭动身体来赚钱之前，他一直靠偷偷摸摸来过日子。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对他来说，掠夺别人的东西，总比出卖自己的东西来得容易。
除了伤口会痛胃会痛打针吊针时的手会痛以外，并没有任何的不好。

他伸出自己苍白的手臂。手指是那么不容易长肉的部位，它们始终看起来太过细长似乎很容易折断，加之此刻指甲毛躁，总显得病态。
他想起锦户亮曾经很喜欢画他的手，只有手，断裂在手腕的部位，露出大量的经络和血肉。
他看到手背上满布的针眼以及针眼四周小小的青紫，那每一个小点都往外吐着疼痛，觉得手掌沉重起来。
摸出偷藏着的烟，拿了一支叼上。
烟圈煞是苍白，和自己一样。他觉得差不多是时间出院了，即便过不多久还得回来住院也得等赚够了钱支付医药费才行。

“被抓包了！居然在病房里抽烟！”有个戏谑的声音飘进来，关上门，有分寸地掌握着音量。
锦户亮来看过他好几次，虽然总是坐不多久就说要走。
而且，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和他说起，那天山下智久是怎样惊恐地打电话和他说“仁不见了”。
“语无伦次的，”亮喜欢坐在他的床上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和他说话，“看样子你替他挡一刀他得涌泉相报了。”
“搞不好能让他以身相许？”
“仁……”他顿时扭捏起来，“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么？”他试探性地问。
呵呵……他就笑起来。他是在笑自己。
他的母亲无数次告诫他说男人都是不可相信的。于是他和各种女人混在一起，性感的，可爱的，富有的，天真的……然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成了那种不可相信的男人。
他不是不喜欢男人，也不是喜欢女人。他喜欢那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哪怕那个人压根察觉不到他的心思还一个劲在他面前表情愉快地提别的人。
“那你告诉他我在这里了？”
事情很简单。他先打电话告诉小亮山下智久安全到家，泷泽恢复神智，然后再打电话替自己叫了救护车。
他从来不求别人，他从来都是靠自己。

山下智久没有来看过他。似乎也没再去见过锦户亮。

山下智久的睡颜是世界上最强的药。
泷泽秀明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换了个冰袋上他额头，看着他的嘴唇觉得太过苍白，于是煮了热汤用嘴喂他吃了些，接着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身子。

满是可怖的伤口的身子。无处下手。

他看到肌肉结实的心口上那个圆形的疤，颤颤地疼。把自己手指放上去，是一样的大小。轻轻抵在皮肤上，温热直抵心头，他能感觉到智久缓慢的心跳声。
他没有立场感到揪心，那些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伤口。他伏下去舔那个口子，伤口曾经很深，深到他本身强大的痊愈能力无法抵达的位置，那个满月一样的环，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消退。

秋天即将来临，白天开了小角度的窗子在傍晚到来的时候忘记关上，有凉风入侵，吹得床上裸身的孩子的皮肤起了小小的疹子。
“啊我去关窗。”泷泽自言自语着。
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正好有一滴泪，从山下的左眼滑落。他迅速地抹去，保持安稳的睡态。可是手指却不自觉地弯曲起来捏成拳。
他意图捕风，就如他与他之间的感情。似乎一直都存在，却无法形成象样的形状。

毛巾伸向下腹的时候，山下的身体振动了一下，并非是躲避，只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泷泽手上的动作停滞住。
“智久……你……是在怕我么？”
是的，他是怕他的。有多少次他想在他进攻他的时候往后退缩，他全身的皮肤都已经紧张得快无法呼吸就要坏死过去，他想逃出去，他想走得远远的，站在一个能自由呼吸的地方，可以肆意撒娇可以滥发脾气。
可是他不反抗泷择秀明。
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美好光阴一遍遍回放，他无法像抹去眼角的泪水一样抹杀他曾经以及现在给他的所有温柔。他试图加注在他身上的疼痛他感受不到，他始终明白他的TAKKI是那么需要他，他从他身上得到那么多那么多。
他不能反抗泷泽秀明。

他睁开眼。看见TAKKI憔悴的脸。倘若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一下，便是——形容枯槁。

世界上的很多事，之所以残忍，是由于不断地重复某个过程而造成的绝望。比如被绑在山上日日被巨鹰啃食心肺的普罗米修斯；比如被罚推巨石上山又不断滚下的西西弗斯。
山下觉得自己正在面临这样的绝望。
他正用手抚摩着泷泽消瘦下去的脸。
“TAKKI，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弄坏我吧……只要你高兴。”
他知道已经失去他。
那个会搂着他喂他吃冰淇淋的笑得像太阳神一样的泷泽秀明，已经消失不见。

仁像是要把话筒吃掉一样贴在嘴边唱歌。
他跪在那个酒吧小小的台子上，这样他才能舒服一点不至于浪费太多的体力而气喘得厉害无法换气。
他的身上裹着很多绷带，大部分是多余的，并且被洒上类似血迹的液体。那是锦户亮的主意，绷带装是万年流行的性感装束，纱布小小的缝隙里露出的皮肤温度让人情欲喷张。多少男男女女用贪婪的眼神看着他，用滴满口水的钞票换他的媚眼。
“不准露点。”锦户亮特地在他胸前多裹了两层纱布，怕关键位置被人扯开。
“我是个男人还怕露点么！！！”
“哦，这个我知道，不过……反正，就是不准露点。”
他很怕仁被吃掉，被男人吃掉。

这个时候仁正叉开腿，把身体向后仰。这个动作让他感觉肩头的伤口有一些些崩裂又让他无法正常呼吸，可是他觉得这个角度性感，反正他现在靠卖这个挣钱。
音响旁边漆?的角落里站着几个眼神迷乱的年轻人。他们在颠倒的世界里轮流吮吸着一个瓶子里不多的液体，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人类。他们皮肤上许多不吉祥的斑点以及手臂上青灰的色块逐渐消失着。
他猛地想起泷泽家茶几上的小瓶子。

PT203Y。

他正过身体，打算在结束了这支歌以后跳下台去和小亮说这个事。
他朝吧台的方向侧过脸继续那支歌。吧台晶晶亮的杯子反射着光线。
有一个美少年扶着桌子一点点朝锦户亮的方向移动过去，他只能看到他悲伤的唇，他垂下头?发遮了眼，空剩一个虚弱的削尖了的下巴。
锦户亮推倒了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朝那人奔过去。

有个女人缠住他遮了视线。
他破天荒接了钱然后亲吻了那个女人的嘴唇引来一片尖叫的巨浪。
也许他是觉得那女人还挺漂亮，香水味也是他喜欢的类型。
也许他只是想闭上眼不去看锦户亮是怎样拥抱了那个人。


TBC...